但他不开灯，掌柜来敲门时，却也不应，直等掌柜的连声呼喊，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，方似才醒一般，声音不大明快地问：
“何事如此之早？”
掌柜的隔着窗，跌足说：“东家，快起来吧，张爷来了，还将王道爷带来。”
他倒也不傻，没敢喊卫封将军，而是以东家称呼。
片刻之后，掌柜在外隔窗就见屋内亮起，便就见人影，顺着内室往外行，掌柜的忙跟着往门上走。
门开，卫封站在门里，面无惧色，语气轻松地问：“他们人呢？”
掌柜的已经快哭了，催促说：“东家还是想想，他们为何一早便来，快想个应对之策吧。”
卫封也不着急，反而与掌柜的说：“打水来，总不能不洗漱，便就见人。”
掌柜的敢过分说话，只得转身去打水，心下也颇纳闷，昨日此时，他们将军早起来，一套拳都打完了，今儿怎么没起？
卫封将头发重新梳了，坐在屋内等掌柜的，亲自端了水回来，不急不慌的洗漱。
掌柜的虽心急如焚，也不敢催促。
洗漱完，卫封见掌柜的都急出汉来，还安慰了他两句，方才不紧不慢，迈着四方步，往贵客室去。
掌柜的殷勤地在后面跟着，还不忘左右瞅瞅，不见五伙长，心下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。
此次卫封没带亲卫，这五伙长片刻不离，一早上他这么喊都不来？
贵客室门口，站了几个长相凶恶，高大壮实满脸虬髯的大汉。
掌柜的也瞧出，事情好像不大简单，这阵仗不像是来寻仇，倒像威吓，便就拿眼睛瞄卫封。
卫封脚步顿都没顿一下，径直往里走，被拦住，其中一个大汉，语气不善地说：“道爷只见东家！”
当什么阿猫阿狗的，都能见着他们王道人？
掌柜的不放心，也想跟进去，便就要说话让通融通融，被卫封拦住，语调轻缓地说：“鄙人是东家。”
说话的大汉给人使眼色，掌柜的便被人提起衣领子，拽到一边。
卫封示意掌柜的，稍安勿躁，抬步走到门前，将门推开，贵客室里，迎门桌后坐着王敬，桌上摆着一整套的茶具，正自品茗。
张轨小媳妇似的在边上，小心翼翼地侍候，门被推开，抬头看到卫封时，立时想到昨天就在这屋里，被人按到钱程尸体旁的情景，就觉皮紧。
若不是有王敬，他都要跳起来说，不是来找算帐，给钱程报仇的。
卫封没迟疑地迈步往里进，才迈进一只脚，另一只脚还在门槛外边，打门边左右闪出两人，快如闪电般的，欲将卫封按到地上。
若没两下子，卫封也不可能就这么进来，一早的，他就防着这一手呢，那两人动作快，卫封的动作更快。
那两人扑了个空，改变动作，一勾的抓的，还想将卫封抓住。
卫封闪跳间，不单躲过两人的动作，还将二人踢倒，扬声：“有情况，人来！”
门外大汉，本来见那两人吃亏，欲进来帮忙，随着卫封的喊话，不知打哪儿闪出五六个人来，几下便就将那群大汉撂倒。
掌柜的急喊：“别打死，千万别打死了。”
王敬、张轨和一众大汉，真是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上，化做一阵沉默。
五伙长带头回说：“掌柜放心，东家交待过了，说大不了咱们就回漠上去，周人狡诈阴险，报仇之事，徐徐图之。”
闻言，掌柜的只觉受到了重重一击，有气无力地以手覆额，只觉得事情越惹越大，简直就是滚雪球一般，可如何了啊？
难怪昨天，他们将军让他，连夜的将家眷送走，原来是料着今天会出这事？
张轨听得此言，想起昨儿卫封与他说的话，顿感头皮发麻，涏着笑脸跑到卫封跟前，点头哈腰地说：“误会、误会。”
卫封对着张轨冷笑，昨儿他用此策，收服的张轨，今儿这王敬，就往他身上用？
何异于关公面前耍刀，操斧于班、郢之门！
王敬倒有几分城府，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，眼皮不挑，语气淡然问：“尔等如此无礼，就不怕吾属入堂？”
与他吊书袋子！卫封一笑，仰头说：
“吾等武人，行商本就落拓，大漠天阔云高，归去，何异飞鸟入空，蛟龙入水？可不是周人所言，重操旧业，快意恩仇？”
一番话，说得气势恢弘，王敬不由得拍桌而起：“说得好，东家真壮士！”
其实王敬不过是给自己找台阶，他来本是想先行威吓，再谈事情。
但他没想到，卫封不是张轨，并不怕他。只是这样一来，虽说事情不好谈，但王敬却更加信任卫封。
像王敬这种人，疑心都重，即使听了张轨推荐，却并不放心，担心卫封是柳城方面的卧底，才会亲自来此，演了这样一出戏。
王敬不由得这样想，若这个人真是卫封派过来的，见了他定是忝着脸往上靠，哪儿能像眼前这个东家，竟与他扛。
不是有句话，无欲则刚！可不正是眼前这人？
这心是放下了，不过事情还是要谈，而且经此一事，再有人向王敬推荐其他人，王敬也不肯用。
既然寻着放心之人，又何必再费工夫，别寻他人。主要还是，时间上，不准许他别寻个人，再行试探放心。
不说打从昨儿下午时候，漠下便就流言四起，昨傍晚的时候，德申城那边，暗探因进不了德申城，便就跑回漠下，带来卫封亲自驰援的消息。
王成丹当时便就急了，照着当初答应刘荣的条件，终于舍得开他那私库，银两全部补齐。
行宠的王夫人，哭得肝肠寸断，想求别人家，差不多大的孩子，将自己儿子换了，王成丹怕刘荣觉查，影响了联合，竟都没答应。
又怕王夫人生了别的心思，使人将王夫人看住，强行将那未满一周的孩子，交由保姆看着，就等着王敬想办法，将这一行的人、财物如约送至刘荣哪儿。
虽明知道，此事是一烫手的山芋，王敬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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