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防支队会议室。
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烟的呛人味道，与一种更深沉、更压抑的焦躁与愤怒混杂在一起。
会议室窗户紧闭，厚重窗帘隔绝外界喧嚣，内部压抑不断发酵。
烟灰缸里，烟蒂早已堆积如山。
堆砌出了一堵无形的墙，将所有人都困在了其中。
孔建华那双布满厚茧、青筋虬结的粗砺大手，正一下，又一下。
如同催命的鼓点般，沉闷地敲击着冰冷的实木桌面。
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，见惯了生死。
“边境走私案，所有的线索，都他妈的断了！”
孔建华的声音出奇的平静，平静得近乎诡异。
仿佛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。
他闭了闭眼，深吸一口气，似乎想将胸腔中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压制下去。
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，却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狂澜。
“更讽刺的是，线索，断在了我们自己人的手里！”
“自己人”，这三个字如同尖刀，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窝。
这意味着背叛，意味着信任的崩塌。
意味着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的边防线上，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漏洞。
会议室里，霎时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死死地低垂着头颅，将呼吸压抑到最低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孔建华猛地从座位上暴起，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地撑在会议桌的边缘！
他整个魁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前倾。
他的双眼布满血丝，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骇人，仿佛能喷出实质的火焰。
“我不管他是谁！”
孔建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不管他背后站着谁！”
“不管他有多大的背景！”
他的目光，从每一个低垂着头颅、噤若寒蝉的下属脸上一一刮过。
“就算是把这沧海市的地皮给我一寸一寸地掀开！掘地三尺！”
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，发出震耳欲聋的“砰”的一声。
“也必须把这颗钉死在我们骨头里，吸食我们鲜血的毒钉，给我活生生地剜出来！”
“这支队伍，是我孔建华一手带出来的兵！”
他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会议室内炸响，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嗡嗡作响。
“我绝不容许，有任何一个败类！任何一个渣滓！玷污它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荣耀！”
然而，雷声过后，带来的却是更深沉的压抑。
这起边境走私案，牵扯太深，水太浑。
调查如同陷入泥潭，进展缓慢。
线索总在关键时刻断裂，甚至反被算计。
孔建华明白，背后是一张渗透骨髓的巨网，远非走私那么简单。
……
黄河北岸的集市。
依旧是那副车水马龙、人声鼎沸、喧嚣热闹的熟悉景象。
泥土芬芳、刚出炉的包子香气，以及各种小贩的叫卖声。
嘈杂而充满生机。
阳光金灿灿地洒在人们的脸上，温暖而惬意。
让人几乎忘记了世间的阴暗与寒冷。
石云此刻正站在一个糖画摊前。
他脑海里还回荡着昨夜周亮那句诛心之问——
“你石家武学再厉害，也管不了这沧海市的黑暗吧？”
他自幼浸淫武学，对武道有着近乎偏执的信仰。
认为武力可以解决一切不公。
可周亮的话，却像一盆冷水，将他浇了个透心凉。
为了驱散这股阴霾，他故意装出眉飞色舞的样子。
对着身边一个身着迷彩作训服的女兵吹嘘着。
那女兵正是郝青。
一身笔挺合身的迷彩作训服，将她矫健玲珑的身姿。
衬托得愈发英姿飒爽，透着凌厉与干练。
她的短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精神，眼中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“郝青姐，我跟你说啊！”
石云激动地拍着自己还略显单薄，但已经开始显露出坚实肌肉轮廓的胸脯。
“等我石云进了部队，肯定比现在牛一百倍！不！一千倍！”
他眼中闪烁着少年独有的憧憬和自信，仿佛未来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。
“我要当兵王！必须是最顶尖，谁也打不过的那种！”
他握紧拳头，用力挥舞了一下，引得周围几个卖糖葫芦的小孩好奇地看过来。
“我要学那种，一出手就能让敌人失去战斗力的真功夫！”
“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，一招制敌，根本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！”
他眉飞色舞，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披戎装，所向披靡的英姿。
郝青刚刚从号称“魔鬼训练营”的侦察连探亲归来。
她身上那笔挺的军装，仿佛还带着未散的硝烟与血腥气息。
她看着石云这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言壮语。
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那笑容里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戏谑与玩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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