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隔着冰，只能听个大概，但那个“跪”字实在刺耳，就好像一根针，扎在了纪来心上。
特朗德尔的意思也显而易见。
他这是把纪来当作了人质，用以要挟艾希等人。
其实，从战况上来看，如果纪来没有被冰封住，成为人质，巨魔们的失败已经注定。
可惜，战场，永远瞬息万变。
往往当你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，一个小小的疏忽，便会将到手的胜利断送。
纪来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。
他也知道，之所以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，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失误——如果不是那半秒的失误，大家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。
“怎么？不跪？”特朗德尔再次开口，语气极其轻佻，“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，他的腿我先收下了。”
又一个“跪”字，又一根针扎在了纪来心上。
他整个人都在发抖。
艾希等人的表情也十分复杂，有愤怒，有无奈，有纠结——到底是自己的尊严重要，还是朋友的性命重要。
这时，特朗德尔举起他的碎骨棒，瞄准了纪来的右腿。
“看来，你们的关系也不过如此。”
“等等！”
最后时刻，艾希放下了长弓。
冰晶箭矢在她的手上消散，一如她的尊严。
“改主意？现在还来得及。”
特朗德尔也如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。
这个时候，纪来知道，艾希放弃了尊严，选择了自己。
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。
他想要阻止，怎奈坚冰封住了身体，根本无法动弹，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能传递。
现在的他宁愿自己被敲成一百零八块，也不想看到大家这样受辱。
别！
不要！
他在咆哮，可惜没人知道。
艾希也没再说些什么，只是看了纪来一眼，然后弯下了膝盖。
不！
不要！
纪来死命吼叫，但根本无济于事。
是的。
艾希，跪下了。
不止是她，还有蛮王，还有布隆，还有猪妹，还有塞拉斯。
他们，放弃了尊严。
他们，选择了纪来。
这一刻，纪来愣住了。
下一秒，他的眼红了。
时间也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瞬，一切都静止了，只剩下他心中的愧疚和愤怒，相互纠缠，一同生长。
那些愧疚和愤怒交织在一起，结出一朵含苞的花，名为憎恨。
一阵哄笑、嘲讽传来，听起来格外刺耳。
纪来的心，也跟着猛地一颤，而他心中那朵名为憎恨的花，也在这哄笑、嘲讽中绽放。
与此同时，一个黏稠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。
“我来帮你，杀了他们。”
现在的纪来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，憎恨完全占据了他的意识。
他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。
他只知道，此时此刻，有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，而自己，一定要抓住——只要抓住这个机会，自己就能弥补过错，就能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，就能…杀了他们。
于是。
他，答应了。
接着，他的意识开始模糊，直至彻底失去。
…
黑色在他眼中晕开，包裹了整个眼球。
黑色的雾气从他的肌肤上析出，吞噬了原本的雾气。
随着黑雾的浓度越来越高，板甲内竟然开始震荡，瞬间击碎坚冰。
黑色雾气逸散到冰冷的风里，继续沸腾。
破碎的冰晶漂浮于其中，仿佛宇宙尘埃。
纪来站在这尘埃之中，面无表情，双眼漆黑。
那些刺耳的声音也在冰碎开的同时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则是慌乱与惊恐。
“你们，都得死。”
纪来在低语。
他的声音，异常阴冷。
紧跟着，只见那些黑色雾气猛地炸开，宛若他心中那绽放的花朵。
…
每一缕黑雾都化作了刺，刺向在场的每个生灵。
好在布隆反应迅速，一把将盾牌横在了众人身前，才算将将挡住那些黑色的刺。
特朗德尔则凭着臻冰的力量，勉强护住躯干，没被伤及到要害。
不过，其他巨魔可就没那么幸运了。
黑色的刺贯穿了他们的身体，把他们变成了一只只刺猬，虽然都还活着，但也只剩一口气在，甚至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呼…”
纪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，闭上眼，长长的出了口气。
等睁开眼的时候，他眼中的黑色已经退去，灰蒙的风暴重新回到了他的眼眶。
他这才恢复了意识。
只是当他看到躲在盾牌后面的同伴，看到被钉在地上的特朗德尔，看到这遍野的死气，他傻掉了。
这…
我…
这是怎么了？
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又一次失控了。
虽然上一次失控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，但时至今日，他仍记忆犹新。
不过很快，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，因为他发现了几点不同。
首先，是那个声音。
虽然那个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，但根本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，不过可以确定，之前失控的时候，绝对没有类似的声音出现。
其次，以往的失控只能带来一些基础能力的提升，比如力量，比如自愈的速度，总之从未出现过这种攻击方式的变化。
纪来环顾了下那些苟延残喘的巨魔，只见那些黑色的刺正随着他们的呼吸而晃动。
这…真的是雾气吗？
他一边好奇，一边尝试回收——如果是雾气，那就应该可以回收。
当他五指轻拢，那些黑色的刺果真开始了消散，不过在消散的同时，那些巨魔的身体竟也跟着消散在了空气中，一同化作黑雾。
顿时，冻土和月，全都笼罩在了黑雾之中。
雾气回收完成，纪来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充盈。
这是力量的味道。
怎么会这样…
不过，更让他目瞪口呆的，是接下来的一幕。
他走向艾希等人，本意是想看他们有没有受伤，或者说，有没有被牵连，可等靠近了才发现，布隆的盾牌上，竟出现了孔洞和裂痕。
这…
这怎么可能…
要知道，布隆的盾牌就是奥恩打造的那扇公羊大门，这扇门可以说是世上最结实的门，没有任何东西能将其破坏，可它现在竟然被洞穿了，还出现了裂痕。
雾气，能有这样的威力？
还没来得及细想，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。
如果说，盾牌被洞穿，那躲在盾牌后面的人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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