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日王蓁没事时就让夏瀞抄佛经，因夏瀞平日出手实在太重，就算她几次三番地强调不许伤人性命，可夏瀞就算再如何克制，最轻也要将人弄个缺胳膊少腿的重残。
王蓁觉得夏瀞的这个样子，是这些年做影卫养下的，性子里的杀伐气太重，所以一时不好改过来，再者强拘的她太紧了，不但丁十六娘和阮玉楼要替她求情，就连王蓁自己也不忍。
因此，王蓁便想出了这个法子，让夏瀞没事就抄佛经养一养心神。
夏瀞倒也听话，果然平日王蓁待在宫里不出门的时候，她就独坐在窗棂下，安静地抄经，因此王蓁还意外地发现夏瀞写得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。
王蓁将目光投过去的时候，见夏瀞依然坐在窗棂前没动地方，只是手里的毛笔不知所踪了。
红衣女子见众人都瞧着自己笑作一团，羞愤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，转回身冲着跟来的侍女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不知是什么话。
跟来的几个侍女见自家主子被喷了满脸黑墨汁，登时就怒了，四个侍女看来也会些功夫，都穿着短衣长裤，裹着袖带脚带，身子利落地纵身一跃，挡在自家主人身前，作势就要冲向丁十六娘等人。
王蓁见这分明是要打群架的阵仗，便有些坐不住了。
王蓁倒不是怕丁十六娘等人挨打，只是尚未搞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历，万一一时夏瀞出手太重，将人又打残了恐不好收场。
王蓁正欲开口，就见几个侍女几乎同时发出几声闷哼，跟着就全跌坐在了地上，纷纷抱着左腿呈痛苦状，最后的一个可能被砸的有点狠了，竟一嗓子叫了出来。
王蓁立刻又转眼看向夏瀞，见她的人仍端坐在桌子后面没挪地方，只是桌上的镇纸，砚台，笔架等物全不见了。
此时的红衣女子也发现了坐在左窗下的夏瀞，抬手一指夏瀞怒喝道：“你，是什么人，竟然伤本公主的侍女，我要杀了你！”
夏瀞不慌不忙地站起身，一反往日只动手不动口的风格，而是先向红衣女子缓缓地行了一礼，口气不急不缓道：“茹茹公主，你这样突兀地跑来大汗的后宫挑衅，大汗他恐怕还不知道吧？你觉得今天的这个行为，若是被大汗他知道的话，受罚的是你还是我呢？”
夏瀞这一番话问的很客气，却将茹茹问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，还带着几分暗自惊讶。
茹茹公主不报自家名讳，就是因为她此番是刻意背着耶律德光擅自过来，却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认得她。
杏子眼横扫了眼前的一众女人，茹茹冷声道：“你们都给本公主等着，总有一天，本公主要亲手将今日的耻辱讨回来。”说完，也不理倒了满地的自家侍女，转身疾步走了。
几个茹茹的婢女还坐在地上呈痛苦状，王蓁看了地上的几人一眼，对沫沫道：“去将人扶起来吧，不管怎么说，来者都是客。”
沫沫虽然很不情愿，却还是依言走了过去，手刚搭上一个女子的手臂，却被那婢女狠狠地甩开，那婢女又狠狠瞪了沫沫一眼，挣扎着起身，同另外三个一起一瘸一拐出去了。
沫沫抻着脖子嗔道：“嘿，你还不乐意了，你都挨打了还拽什么拽啊，就这副臭德行，挨打也是活该！”
见人都走了，王蓁唤夏瀞过来：“你刚才称呼那红衣女子什么？”
“茹茹公主”夏瀞如实回道：“她是北方阴山脚下的柔然部公主，郁久闾氏——茹茹，她的父汗就是柔然的可汗阿纳瑰。”
“茹茹公主……”王蓁默默地将那红衣女子的名字又念了一遍，就听旁边的阮玉楼开说道：“这个柔然部，我尚在京城时，倒是从来教坊听曲的客人口中听说过，据说是北方一支实力十分强悍的部落。”
夏瀞点头：“没错，目前北方草原上的突厥，吐蕃，回鹘，高昌等部，全都被契丹大汗当年做皇太子的时候收复了，而西疆的波斯国因为距离太远未被波及，还有就是位于阴山脚下，兵力强大的柔然部。”
听夏瀞讲完柔然的事，众人皆是一片沉默，却唯有丁十六娘一人噗嗤笑出了声。
众人好奇看过去时，却见丁十六娘笑看着夏瀞：“我说瀞瀞啊，你当初来查的是契丹大汗的底子，怎又晓得这柔然的事？这柔然不过就阴山脚下一个部落而已，当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？你不会诓我们的吧？”
夏瀞直言道：“当初我奉命来草原，原本的确只查契丹的事，因当时柔然同契丹来往密切，便一并都查了。”
丁十六娘嗤然一笑：“那李嗣源不过就是个将军，还管这么天高地远的事儿，莫非他还想统一了这个天下不成！”
听见丁十六娘的这句明显的嘲讽，夏瀞微垂下眼帘，淡淡道：“若是将军他心有此念，即便是统一了这个天下，于他而言，也未必是什么难事。”
夏瀞说话的声虽然不高，但在场的所有人却皆听得清楚。丁十六娘不以为意地扯了下唇角：“我晓得他是你主子，也难怪你向着他说话，不过吹牛容易，莫非他还真敢打来这耶律大汗的家门口不成！”
夏瀞看了丁十六娘一眼却没再开口。
旁边一直安静听她二人说话的阮玉楼却微蹙眉心道：“这位李将军我虽然接触的不多，却也见过他几面，我倒觉得这个人不似一般的草莽武夫，就单凭夏瀞率领的这些影卫就看得出来，光手下的一支影卫就如此了得，若放出他真正的实力，此人还当真不可小觑！”
听她们的话绕好绕去竟扯到了李嗣源的身上，王蓁有些心烦，摆手不耐道：“哎管他厉不厉害呢，又不干咱们的事，刚送走那什么茹茹公主就够烦了，你们说点高兴的事咱们乐一乐岂不好。”
丁十六娘笑道：“正好眼下咱们四个，不如摸长牌吧！”说话就转身唤沫沫去拿牌匣子，却见门外进来个小宫女，对王蓁行礼道：“姑娘，门口来了个契丹的宫人，奴婢看那人比划的意思是想见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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